重復出版早已成為我國出版業(yè)的頑疾。它包含了多種含義,有人曾把出版分為原創(chuàng)、引進和整合三種形式。其中,原創(chuàng)和引進在規(guī)模和數(shù)量上受限,整合反倒成為出版行業(yè)較為重要的一種形式。需要明確的是,在此討論的版權作品重復出版現(xiàn)象,并不是對原有出版資源的二次整合或推陳出新,而是在擁有作者作品的非專有出版權的前提下,對同一作者的同一部作品在不同的出版社出版。這種現(xiàn)象主要集中于2001年《著作權法》修改之后,且在文學作品和少兒讀物領域尤為明顯。
版權作品重復出版嚴重,文學、少兒類尤甚
據(jù)2013-2016年8月CIP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顯示,近幾年重復出版圖書涉及的七個門類中,文學類重復出版圖書占比高達80.40%。相對于專業(yè)類與教育類圖書,文學作品具有較強的傳播率,有些出版社簡單地將作家的文學作品進行改頭換面,或通過作品集、珍藏集、精裝文集等不同形式選編作品進行出版。記者在開卷數(shù)據(jù)查詢系統(tǒng)上輸入“王小波”,顯示相關圖書數(shù)量是329種,從2013年1月-2016年9月,平均每年都有30部左右王小波的作品出版,其中,“時代三部曲”在2013年2月和6月就出版了兩次。作為一個著作權仍在保護期內的作家,王小波的所有作品集結起來總共也就十多部,重復出版數(shù)量可見一斑。
相對于數(shù)量龐大的作品出版量,同一作品的不同版本的市場反響也有較大差距。有的出版社編輯策劃和營銷推廣能力較強,能夠利用恰當?shù)臅r間節(jié)點拉動銷售,比如在2012年王小波逝世十周年時,北京工業(yè)大學出版社和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均推出了“王小波精品作品集”,銷量都沖進了王小波作品銷售榜的前三甲。
開卷數(shù)據(jù)顯示,王小波的相關圖書數(shù)量為329種,平均每年都有30部左右的王小波作品出版,文學作品的重復出版程度可見一斑
出版物的重復出版不僅熱在作者逝世紀念日上,也熱在各種獎項上。比如,每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出爐都會引發(fā)一波重復出版大潮。2012年莫言成為中國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本土作家,使得一大波讀者對其作品趨之若鶩。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,自諾貝爾文學獎公布后,僅2012年國內出版市場的莫言作品就多達十幾種體裁、幾十個版本。此后,原本擁有莫言部分作品版權的上海文藝出版社、作家出版社等都陷入了版權之爭。
作為2016年國際安徒生獎獲得者,曹文軒作品的出版數(shù)量高達1012種,但位居銷量榜首的版本是1998年江蘇鳳凰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的經典之作《草房子》。版權作品的重復出版現(xiàn)象無法杜絕,但作品最終要接受出版市場的檢驗。
少兒出版炙手可熱,吸引著越來越多的非專業(yè)少兒社或圖書公司進入這一領域,少兒類版權作品的重復出版現(xiàn)象就顯得更為嚴重,這是因為少兒圖書市場空間大、利潤高,甚至有人誤以為少兒讀物的出版門檻低。除了曹文軒、沈石溪、楊紅櫻、伍美珍等知名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之外,一些諸如《花季雨季故事》《花季心事》《花季煩惱》《贈給花季的少男少女》等跟風出版更是拉低了整個少兒圖書市場水平。
無論是文學作品重復出版的泛濫,還是少兒出版的良莠不齊,除了出版社之間的正當競爭所導致的重復出版外,以下幾方面的重復出版現(xiàn)象應該堅決杜絕:一是將課外讀物混為教材;二是出版未獲得作者授權的內容,甚至胡亂署名;三是在簽訂版權合同的前提下,作家原作品被修改得面目全非。
重復出版亂象,出版社與作者誰之過?
其實,大部分在不違背雙方版權合同前提下的重復出版,都屬于“一個愿打,一個愿挨”。從全球范圍來看,非專有出版權的出現(xiàn),是由于作者對出版社缺乏信任,且作家處于強勢地位,進而出現(xiàn)了一部作品同時授權給多家出版社的情況。那么,對于作者和出版社來說,造成重復出版的最要原因和影響是什么?
首先,國內出版的原創(chuàng)能力較弱。這里的“原創(chuàng)”不僅指作者的原版作品,也指對在版作品的二次創(chuàng)作能力,出版社無論是主題策劃還是封面、配圖等細節(jié)設計,都缺乏新意也缺乏自己出版社對作品風格的解讀。在西方國家,如《一千零一夜》《普希金童話》等暢銷作品,在多次引進出版之后依然很受歡迎,原因就在于那些“重復出版”的出版社對圖書做了精心策劃,配上了符合本民族閱讀習慣和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插畫,所以市場反響很好,讀者也樂于接受。
第二,國內的版權合同授權時間較短。2001年最新《著作權法》頒布之后,有了專有出版權和非專有出版權之分,并將圖書出版權從以前的10年變更為3年或5年,甚至還有簽訂一年合同的情況。對于出版社來說,打磨一部作品的周期更短,圖書進入市場后還未被讀者所熟知版權就已經到期,而后轉入其他出版社,落得“為他人做嫁衣”的下場。
第三,作者與出版社未形成良好的信任和合作關系。作家將版權同時授予多家出版社本無可厚非,但同一作品授予不同出版社大多為了自身利益。而相應地,對于經常更換出版社且授權泛濫的作家,出版社也不會盡心投入。面對這個問題,當前出版界尤其是少兒出版領域,涌現(xiàn)了一大批圍繞某一作家進行版權開發(fā)和管理的作家工作室,作家和出版社“聯(lián)姻”,最大限度地整合了圖書出版產業(yè)鏈上作家資源、出版資源和營銷資源,最大限度地解決了作家寫作的后顧之憂和出版社的品牌之慮,這種“聯(lián)姻”會對當前一些選題重復、粗制濫造、版權紊亂等出版亂象起到良好的規(guī)范作用。
第四,重復出版帶有“中國式”標簽,是市場經濟發(fā)展的產物。一方面,國內的大部分出版社在轉企改制之后,為了達到經濟效益考核指標,追求市場效率,不得不爭取非專有出版權;另一方面,作家也抓住了出版社的優(yōu)質原創(chuàng)內容極度匱乏的特點,借機“圈錢”。但也不排除有的作者礙于與出版社的情面,授予版權的情況。
創(chuàng)新求變,重復出版亦能煥發(fā)生機
重復出版涉及到版權機制建設,也包含了作家和出版社各方利益的權衡,甚至整個圖書市場的運行規(guī)律。較實際有效的辦法就是在適當重復出版中創(chuàng)新求變,讓“舊作品”煥發(fā)新生機。
今年正值世界文學巨匠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,人民文學出版社、上海譯文出版社、海豚出版社、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等出版單位都出版了莎士比亞的作品。為了把經典作品做出新意,出版社紛紛在翻譯、出版形式等方面狠下功夫,外研社出版的《莎士比亞全集》還原了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院的修訂版本。而海豚出版社的《莎士比亞悲劇六種》則選用了1881年倫敦版《莎士比亞全集》經典插圖,同時附錄了1623年《第一對開本》的影印版,并將莎翁的劇照做立體化處理,做成浮雕封面吸引讀者。
今年正值世界文學巨匠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,人民文學出版社、上海譯文出版社、海豚出版社、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等出版單位都出版了莎士比亞的作品,外研社出版的《莎士比亞全集》還原了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院的修訂版本
同樣的,長江少年兒童出版社不久前再次豐富了《百年百部中國兒童文學經典書系》,于2016年4月改版上市。10年前,《百年百部中國兒童文學經典書系》收錄了100年來四代作家的作品,讓百年經典文學在當下兒童閱讀中重現(xiàn)光輝,并成為了這十年內奠定長江少兒社兒童文學出版重鎮(zhèn)地位的大書系。
有趣的是,今年不是汪曾祺誕辰100年,不是逝世20周年,也沒有專門開展號召文化界學習、品讀汪曾祺的活動,但圖書市場卻掀起了一陣“汪曾祺熱”。今年以來,包括上海三聯(lián)出版社、作家出版社等在內出版的汪曾祺著作和研究專著就有50種以上,著名評論家、作家王干新表示:“汪曾祺熱”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文化熱,是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回望和緬懷,這樣的重復出版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全民閱讀,使更多人愛上閱讀。
除了這些優(yōu)秀文學作品的傳播、傳承、推廣角度出發(fā)的出版物一改重復出版的生態(tài)之外,作者和出版社作為優(yōu)秀文化的締造者,應該肩負起文化傳承的重責,不能以資本運作和市場規(guī)律為借口。“內容為王”是出版的立身之本,要牢固樹立精品意識,用高規(guī)格高品質要求自己,尋求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平衡,方能讓出版業(yè)煥發(fā)新活力。余若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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